甚至连头骨都几乎嚼过了一遍，他也不去觊觎剩下的肉——其实也没多少了——只是转过来望着李汲，缓缓点头道：“先包以荷叶，使肉脂得润清香，再裹上面团来燔烤，使徒受热而不受火，精华内敛，不散于外——真是好手段，倒有些象是‘浑羊殁忽’。异日孤也命人尝试做来。

　　“今日受汝之肉，复得此妙法，不可不有所还报——李汲，你说吧，想要什么赏赐啊？”

　　李适在旁边帮腔道：“李汲你尽管说，反正你也不求做官——除了做官，王叔什么都可以答应你。是要财帛，还是要美女，王叔尽有……”

　　李倓忍不住横他一眼：“休得胡言！如今国家动乱，我等随圣人北狩，哪来许多的财帛、美女？况且你也吃了李汲的肉，学得了烧鸟之法，你又该以何物酬谢哪？”

　　李适缩缩脖子，讪笑道：“左右不过小小一只鸽……野鸟，能值几何？有王叔赏赐便够了……”

　　李倓冷哼一声，又再转向李汲：“你说。”

　　李汲想了想，叉手恳求道：“草人无甚欲望，唯愿饱食。可否请殿下命人来于西厢砌灶，再拨给一应用具，好让草人自家开火做饭？”

　　李倓摇摇头，否决道：“不可。孤虽执掌内外守御，督责诸宦，却不能越俎代庖，去管这些零碎事，侵夺李辅国等人的权柄。且长源先生乃圣人之友，若让圣人知道，既入宫禁，友人还要自家兄弟亲下庖厨，必然不喜。”

　　顿了一顿，说：“不如这样吧，我日常膳食，命他们多做一份，送来予汝，算作酬答好了。”

　　李汲连声致谢，趁机顺杆爬：“不知殿下食量如何？草人可是很能吃的。”

　　李倓笑道：“放心，必不使汝忍饥受饿。”

　　于是告辞而去，说：“长源先生随圣人、王兄出城犒军，待归来时，千万为孤致意。”顺便还把李适也给领走了。

　　听他话语中的意思，这时间段李适就应该在书房里读书啊，都已经迟到了，可再不能耽搁。

　　李适不大情愿，却也无可奈何，临走的时候，他悄悄转过头来，反手指指还插在自己后腰的弹弓，朝李汲使个眼色——那意思：得空了我再来找你，你答应给我另削一支弹弓的，可别忘了。

　　然而一直等到黄昏时分李泌挟着数卷公文归来，都再不见李适的踪影。

　　宦官们簇拥上来，伺候李泌洗了脸，奉上晚餐，李泌只喝了半碗薄粥，其余的仍旧全都便宜了李汲——瞧上去也并不怎么丰盛，量亦普通，中午同样如此……李汲不禁在心中暗骂食言而肥的李倓。

　　碗筷收拾出去后，李汲便即掩上屋门，还站在门内、窗前，侧耳倾听了一会儿，这才转过头来，压低声音对李泌说：“阿兄，今日白昼，建宁王和奉节郡王来访……”

　　包括信鸽和那份军报，他都并不想隐瞒李泌，因为如今二人相互依傍，正如此前所说，不能再欺瞒和提防了——若能相助李泌成功、任相，自己也有晋身之阶不是吗？而若李泌失脚，自己也未必能落着什么好下场啊。

　　李泌听了军报，不禁喜上眉梢，低声说：“甚好，甚好。若此信所言不虚，则郭、李二将不日便可率朔方精锐，南归圣人，到时候我小心进言，使代房次律领兵，乃可无丧败之虞了。”

　　其后李汲又将烤鸽、吃鸽之事，备细托出，完了问：“在阿兄看来，此信鸽究竟是谁人私养啊？我颇有些怀疑是建宁王……”

　　李泌双眼微眯，缓缓摇头道：“不会是建宁王……倘若养鸽之人确实在宫内，只可能是——李辅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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